Saturday, April 23, 2005

Someday we will grow

裴梓出生的地方终年潮湿。
村寨集中在岭间一个个的坝子,成年累月地泡在山林呕出的瘴气里。
那里的人赤着脚在红泥中跋涉,他们的脸膛黑紫,嘴唇开裂,牙齿被烟叶熏得淡黄,用手抓油炸了的竹虫下酒。每日清晨有盈盈少女裹着长裙入河汲水,吸了水的下摆迅速地旋开,成了一朵朵素白铅青的花。出得水来,那些湿答答的背影回过头来,眼里有罂粟怒放。

裴梓八岁以后就没有去过那个她称为家乡的地方,不过她坚信她骨子里继承南蛮一族的野性。为了证明这一点,十二岁的时候她从校园最高的花坛往下跳,着陆的时候伤了左腿的胫骨。打这以后阴雨天气她走路都是一瘸一瘸的,左脚尖拖在地上划着圆圈,像只奇特的鸟起飞的动作。十四岁的时候她把煤灰撒在缝衣针在皮肤上刺出的图案里,让它结痂成纹。再大一些,大人们告诫她要收敛一些,不能再有疯狂的举动。

转性之后的裴梓温和娴静,随身的包里不再装小刀,取而代之的是本中医手册。她在书中寻找隔世般熟悉的字眼:血余炭,马钱子,鱼腥草,穿心莲,并用一种天生的敏感组装成一味味方子。古有神农试百草,活在现代的裴梓像喝水一样灌下她的试验品。最严重的一次全身起了密密麻麻鱼鳞样的疹子,关在屋子里闷了三天才能出门。

再之后裴梓连这些也放弃了,她只会笑着给人讲苗乡养蛊的传说,并且让他们闭上眼睛,并且刹有其事地在他们张大的嘴巴里放上一颗糖。

她活到很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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